果不其然,如陈开文预料的,萧菀青是来了解昨天的事情的。
女人嗓音动听,语气温和客气:“陈老师,我是来了解一下关于羡羡转正的事情。昨天回来后,羡羡就和我说了这件事,孩子委屈了一个晚上。”
能和家长没有顾虑地说起这件事,就说明林羡心里坦坦荡荡,问心无愧,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。陈开文心里一下子有了初步的定论。
“我做家长的,当然是相信羡羡。但这也不是没有根据的,羡羡平日里的言行举止,相信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。我知道陈老师您也是关心学生,才会听取对别的同学对羡羡的意见来了解情况的。在这里我非常感谢老师您的负责。”
“哪里哪里,林羡是我很看重的学生。”萧菀青显然是要先礼后兵,陈开文有些尴尬。
如他预料,下一句他就迎来了转折。“但是陈老师,空口无凭,可能有些事情您是不是需要再多了解一点,不单单只需要了解羡羡这边的情况。陈老师,我可以问一下吗?向您表示羡羡作风不正的同学,是不是一个男同学?”其实空口无凭这句话,萧菀青是带着一点试探性的意味。
陈开文愣了一下,不知道萧菀青问这个的意义何在,一时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。
萧菀青见他没有反驳空口无凭这句话,一下子安心了许多。她也没有卖关子,不等陈开文回答就继续道:“羡羡和我说其实她大概能够猜到是哪个男同学和您抗议这件事了。”
萧菀青语重心长惆怅道:“陈老师啊,我能理解青春期的男生,年轻气盛,有些时候啊,就是自尊心太强,受不得一点拒绝。但是,因此就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,就非常不可取了。”
话说到这里,陈开文哪里还能够听不明白萧菀青的意思。
感情张思超这小子是求爱不成而因爱生恨恶意诽谤?
张思超是他分管的团1委组1织部部1长,算是他的得力助手,师生关系亲近,平日里也是他安放在学生中的一双眼睛。所以当张思超言之凿凿地和他反应这件事,并且说班上有许多人私底下对此都有些意见时,他没有多加怀疑就相信了。
陈开文脸色有些沉,郑重回复萧菀青道:“萧主编,您放心,这件事我会再好好了解一下情况,一定会给林羡一个公正的处理的。”
“我相信陈老师,那就麻烦陈老师了。”萧菀青知道陈开文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,点到即止地淡淡道。
林羡说王姿是无意中看到了她和陈芷的纸条才知道了这件事,而张思超又是听王姿说的,从头到尾,就凭着一张嘴,无凭无据。萧菀青不怕陈开文多问,就算问到陈芷,陈芷也不可能承认的,张思超无法自证。而张思超那天喝醉给林羡表白的事情,身边那么多轻哄的人,后来上课前找林羡的事情,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,陈开文有心了解,马上就可以人证齐全。
陈开文允诺会公正处理,至少,林羡的转正不会有问题了,至于张思超的惩罚,相信陈开文以为自己被当枪使后也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放过。
萧菀青挂掉电话,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阳台上仙人球软软的刺,勾了勾唇角。
陈开文这边挂掉了电话,从头到尾仔细地梳理了一遍这件事,越发觉得自己确实太草率了,听信了张思超的一面之词。
他脸色阴沉地正准备大课间让人叫张思超过来。下了课,没来得及让人去叫张思超,办公司里却先迎来了时满这尊大佛。
自从时满入学财院后,时星集团就财大气粗地为财院捐赠了数间实验室和设备。院领导私底下特别叮嘱过他,特殊人群特别对待。言外之意,不言而喻。
陈开文扯出了笑,招呼着时满坐下一起喝茶。
出乎他意料,时满居然也是为林羡的事情来的。
年轻的女孩满脸锐气,带着隐约的高傲,质问他:“老师,我是林羡的好朋友,我对林羡的事情有异议。别的同学能抗议,我是不是也能抗议?林羡的转正申请在程序上面没有任何问题吧?投票都已经通过了就等公示了,怎么就能因为别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留待考察?所以,转正的标准是什么?”
陈开文碍着时惊澜和时星的面子,不仅不能呵斥她的语气太过嚣张,还要耐心安抚她道:“这件事我还会继续了解的,没有说林羡就不能转正了。”
“可是,我们退一万步来说,同性恋就等同于作风不正吗?陈老师,我和我妈妈一直以为京南是一个开明、包容、与时俱进的地方,所以我才选择了这里。如果老师你是这么判断这件事的,我就不得不怀疑,京南这样狭隘的理念是不是和时星集团文化里的海纳百川不太相容。”时满敛了敛眸,语气认真求证道。
陈开文一头冷汗就要下来了。
被自己学生压着气势,他心里憋屈,可是,对方是时满,他不好得罪。听院领导说,时星今年还打算以时满的名义,为学院图书馆捐赠图书。但刚刚时满话语里威胁的意味,他也听出来了。
要是因此就弄丢了时星这个大财主,院领导那里的冷板凳他怕是要坐定了。
陈开文急忙辩解道:“不是这样的,时满,这件事情传到后面可能出现误会了。你别急,老师和你承诺,林羡程序没问题,转正就绝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时满要听的就是他这句话。她顿时露出了一抹善解人意的笑,和善道:“我也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,我就觉得老师不是这样一个狭隘古板不辨是非的人呢。”
“……”陈开文暗伤。他拿时满没有办法,林羡是被冤枉的苦主,这笔账,他要记在罪魁祸首张思超头上。
教室里,林羡有些忐忑地等待时满的归来。
来校后,她和时满表示不准备把事情闹大,要放张思超一马,时满就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心太软。后来,时满和她商讨了一番怎么小惩大诫张思超,就自告奋勇地说包在她身上了。
林羡问她想怎么做,时满只眨了眨眼,狡黠回复了她四个字道:“仗势欺人。”
下课后,时满神秘兮兮地出去了,让林羡安心地等她的好消息。不一会,时满回来了。遥遥地看见时满春风满面的模样,林羡的心顿时安了下来。
时满回来后,张思超就被叫出去了。快上课前,张思超才回来,面如土色。
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林羡面前,感觉周围同学的眼光像无形的剑雨在射向他。
可他没有办法。
他在林羡冷淡的眼光下站定身子,脸色一时白一时红,攥紧了拳头,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憋出一句细如蚊呐的:“对不起……”
林羡蹙了蹙眉,没有接受他的道歉,冷冷地回了他一句;“好自为之。”
张思超脸涨得通红,转过身提了书包就出了教室,翘掉了这节课。身边的人都好奇地询问林羡发生什么事了,张思超为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,林羡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,推脱道:“没什么啦。”别人见林羡无意透露,也都识趣地没有强求。
三天后,转正名单粘贴在学院公告板上进行公示。林羡的名字,白纸黑字,赫然印在其上。
林羡松了一口气,终归,该是她的东西还是她的。她想,公平,也许不能够时刻主动降临,但至少,我们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积极争取。我们管不到别人,但至少,可以做好自己。
这件事也算是划下了相对完美的句号了吧。
十月中旬,林羡辞掉了家教的工作,开始正式走上她给自己规划的道路。
晚上,书房里光线明亮,萧菀青和林羡两人各自默契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,气氛静谧又温情。萧菀青忙完手头白日里的收尾工作,一边闲适地翻阅书籍,一边在电脑上敲打读书笔记。林羡则少见地在书房里使用电脑,蹙着眉头,时不时“哒哒”地在键盘上敲击着。
萧菀青写完一章读书笔记,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了林羡一眼,而后,她就彻底分神,挪不开视线了。
女孩专注的模样,太过迷人,萧菀青含着笑,眼底一片柔情。
她看见林羡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,猜测林羡可能是渴了,便轻手轻脚地站起了身子,体贴地去厨房为林羡榨了果汁。
果汁安放到林羡身边之时,林羡下意识地转头看萧菀青。下一秒,她唇边就有灿然的笑意绽放,柔声道:“谢谢我超级体贴的盼盼小宝贝。”
萧菀青在她身边坐下,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,笑嗔道:“你给我的称呼越来越奇怪了。”其实是肉麻,萧菀青总觉得听得又羞又喜。
“哪里奇怪了?那我多叫叫,你听习惯了就不奇怪了,宝贝,baby~”林羡搂住萧菀青的腰,故意掐着娇柔的嗓音换着叫法粘腻唤着。
萧菀青看着林羡耍宝撒娇,心里泛着甜意,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故作肉麻激起了鸡皮疙瘩。
她不好意思地把果汁端起递到林羡的唇边,止住她的叫唤,转移话题道:“还顺利吗?”她说的是林羡构思长篇小说大纲的事情。
林羡就着萧菀青的姿势,喝了一口果汁,笑眼弯弯道: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。”说着,她伸手把电脑屏幕转到了萧菀青面前,期待道:“萧盼盼,你要不要帮我看一下呀?”
萧菀青唇边顿时有了飞扬的弧度,笑着答应道:“求之不得。”
她端过林羡的笔记本,开始认真地帮她审阅,片刻后,她犯了职业病,咬了咬唇问林羡:“我可以在一旁做红字小标注提意见吗?”写作的人其实对自己的作品都有特别的占有1欲,她怕林羡觉得自己不尊重她,指手画脚。
林羡失笑,啄了萧菀青的脸颊一下,轻快道:“当然可以了,我的编辑大人。”
萧菀青舒展眉眼,解释道:“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,羡羡你参考一下就好,不要太在意。”她顿了一下,敛眸有些羞赧地低柔道:“我不做你的编辑,想做你的忠实读者。”
林羡闻言,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神越发地闪亮,唇边的笑顿时要扬到天边去了。她的萧盼盼,越来越会说情话了!!啊,怎么这么害羞,又这么可爱。
林羡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
萧菀青在看电脑,林羡在看萧菀青,一样的专注,一瞬不瞬。林羡含情脉脉凝视着萧菀青许久,忽然像想起了什么,轻声“噢”地拍了一下额头。
她在萧菀青疑惑眼光中,一溜烟小跑会自己的房间找书包。很快,她就回到了萧菀青身边,左手拉过萧菀青的手掌,把攥着右手的拳头放在她的掌心之上,眉眼温柔道:“盼盼,给你我的工资卡。”
萧菀青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——掌心里躺着的,赫然是一张四四方方的银1行1卡。
女孩带着些许害羞,柔情似水地望着她:“我今天刚刚开的卡。现在卡面钱很少,只有我家教刚领到的工资。但是,盼盼,我会努力让它变得越来越多的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上一章的那句话是出自聂鲁达的一首诗,小可爱们不理解的话可以百度一下。唔,23333,其实除了你们说的那个简单粗暴的意思,我觉得它也包含着更美好更含蓄的意思嘛。当然,你们说的那个也是啦哈哈哈。
萧阿姨闷骚地捂脸。o(*////▽////*)q
晚安,小可爱们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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