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名:古镜歌

第16章 黯淡无光

    ?璃姬自小受到良好教育,不管是曾经的现代,还是重生到这镜朝,都从未遇过这般阵仗。
    她面红耳赤地望着满脸泪痕、伤心哭诉的楚涟,璃姬的背脊开始窜上一丝一丝的凉意,她甚至能听到围观的人小声议论:
    “这个小姑娘长得挺美,可这性格倒是够差的,为了个簪子让姐姐满城寻了一天……”
    “哎,是啊,看她姐姐哭的甚是可怜,她还一脸满不在乎……”
    “……这小姑娘模样美则美矣,脾气倒是不小,她的姐姐哭成那般,还不依不挠……要是我家的孩子早就拿板子打规矩了,省的出来丢人现眼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璃姬很想当着众人宣布: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家人,他们是丧尽天良的人贩子!可是声音却好似卡在喉咙里一般,说不出话来……毕竟她受过良好的教育,活了两辈子也从来没被这样多的人围观过,当着众人的面儿大喊大叫着实不是她的作风……再者,旁人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说的话,究竟会相信几分,她也能想象得到……
    而此时死死拽住璃姬手臂的楚涟,仍在当众诉说着她这一天所谓的“悲情”遭遇:“因为一支簪子,和妹妹拌了几句嘴,妹妹愤而离家,担惊受怕的她,艰辛地到处寻人,好在担惊受怕了一天,终是寻回妹妹了”。
    拐子见不明者甚多,当即给楚涟使了个眼色,二人不由分说地不顾璃姬的挣扎,一人拽住左手,一人拽住她的右手,将璃姬慢慢的拖向马车。而楚涟则是一边走一边还和不明真相的群众们搭腔,口口声声地说着:
    “这里人多,我们还是回家再说吧,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,姐姐再也不和你抢簪子了。”
    而后她又转头大声地和金贵打招呼“抱歉,小妹不懂事,叨扰了这位大伯。我这就带她回家。”
    璃姬见他们要强行拖人,她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。
    她不管不顾的叫喊起来“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……”可话还没说完一句,楚涟直接把璃姬的头,按在自己那发育颇为可观的胸脯上,她紧紧地抱着璃姬的头,让她无法再发出声音。
    楚涟大声的佯装哭喊道:“唐儿妹妹,我真的知道错了,天都快黑了,马上回家吧,爹娘还等着我们吃饭呢。”
    璃姬的头颅,此时被闷在楚涟那深深的沟壑之中,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,而楚涟则在她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,以旁人听不清的声音威胁璃姬道:
    “小贱人,想活命就乖乖的配合我们,不然待会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”
    而不明就里的围观人群,以为这小姑娘的挣扎哭闹,只是不肯和姐姐回家罢了,都纷纷开始劝说,小丫头赶紧同姐姐一起回家吧,别让父母担惊着急一类的话语。
    金贵也是被这一出好戏绕的云里雾里,且未等他再开口留人,璃姬已经被拖上了马车,并被楚涟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,用手捂住了璃姬的小嘴……
    拐子和楚涟在马车上还假惺惺地说着,天色已晚还要赶几里路回家,就此别过之类的客套话,便急急忙忙驾着马车快速离开现场……
    金贵望着远去的马车,心里想的却是:少主为着边境的战事正在筹备各类物资,哪里顾得上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呢?
    再者,本来少主便是要送小丫头回家的,既然这丫头的家人来接她,自己待会仔细禀告了少主便是。
    于是他在门口对着众人道:
    “走吧,走吧!大家伙儿都散了吧,没热闹可看了!”说完,便回到玉器店里,开始噼里啪啦地拨着他那玉镶金边的算盘去了。
    大半个时辰过后,从里堂迟迟出来的刘偲才听闻此事,既是小丫头被家人接走,那他也便安心了。
    况且刘偲现在因焦心镜北那批兵器,急事缠身,也顾不得回永乐城了。他拉过金贵,细细地嘱咐了一番之后,随便收拾了些包袱,同小厮驾着马车,急匆匆地连夜赶往兵器行所在的吉安城。
    而经过这场闹剧后,璃姬则是被捆了个结实,狠狠地摔进了马车厢里。紧接着拐子当着马车上一众少女的面儿,对着璃姬的左右脸颊,皆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。她被巨大的力道扇的被迫偏头之时,正好看到楚涟那恶毒的目光,以及微微上翘的嘴角……
    其他女子碰上这般阵仗,纷纷偏头或是低头,装作没有看见。璃姬顿觉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浇下,浑身彻骨的冰凉……
    王全坐在马车前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后,宣布对璃姬处以禁食两天两夜的惩罚以示警告。
    末了王全尤不解气地又踢了璃姬两脚后,恶狠狠地对着一车的女子道:
    “谁再逃跑,下场只会更惨,不会就这样简单揭过了!”
    说罢,两个拐子将马车门关紧,继续赶路。
    这时,楚涟爬到璃姬的身边,戳着璃姬的脑袋,幽幽笑道:
    “蠢货!你是逃不掉的!要不是你这张脸蛋,只怕王全和赵三大哥早就将你打死丢尸荒野了!”
    璃姬实在是懒得和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,再说半句废话,她装作没听到一般,干脆闭目休息来个眼不见为净。
    楚涟见她没有半点反应,顿觉无趣,也便不再开口。随即坐到一边,取出从璃姬那得来的成色、水头都绝佳的翡翠玉镯,喜滋滋地欣赏起来。
    璃姬犹自懊恼,当初就应该想办法将楚涟打晕了再逃走的,还白白糟蹋了一个上好的镯子!这个恶毒村妇!她恨恨地想着……
    镜朝风气开放,经常可以看到妙龄少女在街上露面,而这些无一不给人贩子下手提供了方便。
    在这片大陆上,恐怕存在着一个,甚至好几个规模庞大的拐卖人口的组织。他们先是拐人,再运送至治安混乱、管辖模糊的边境交界处,最后拉去贩卖……
    贩卖男子可以当奴隶,贩卖女子只会销路更好,真是一本万利的“好勾当”!只怕在镜朝,这种拐骗、贩卖人口的行为,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了……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新闻上,看到的那些拐卖儿童的案件。
    有些拐子将孩子拐走后,残忍地将其弄残疾,再“租”给职业乞讨者。这些职业乞讨者以赚钱、敛财为目的,胁迫或是操纵这些孩子外出进行乞讨。当时看到这些消息时的她,是多么痛恨这些社会败类!
    如今自己变作这副小小的身躯,虽然不至于被迫乞讨,但是若真被卖掉,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……
    只是……只是……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?再这样下去,只会离永乐城越来越远……璃姬怀着诚惶诚恐以及无奈,茫然地胡思乱想着,她重生到这个居行大陆上,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。
    车厢内,鸦雀无声。
    马车缓缓地前行着,她们的明天,究竟会去往何处呢?
    之后的这些几天里,璃姬每天都被楚涟盯的死死的,加之被罚饿了两天两夜,她的身体逐渐的虚弱了起来。
    先前的几天,楚涟还会伙同两个女子,有事没事冷嘲热讽她几下。并时不时的趁拐子不注意,一把抢过她的干粮,或是吃掉,或是直接从马车上的小隔窗丢了出去。
    更过分的时候,便是借着马车急转弯、或是上下坡的时候,故意拿肘子撞璃姬。或是用力掐她的手臂,只要脸上不弄出伤痕来,拐子们也不会在意马车上的一些下作小伎俩。
    璃姬无力抵抗,便由着她们去了,小小的她,势单力薄,也没办法她们计较。
    久而久之,楚涟觉得有些自讨没趣,找她麻烦的次数也就没那么频繁了。
    经过被拐走,出逃失败,遭到拐子的暴力,及楚涟带给她的屈辱,璃姬在马车上艰辛地度过了,仿佛无尽的白天和黑夜……
    而在其他人看来,璃姬这小丫头成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只是搭耸着脑袋,靠在马车厢壁上不言不语。
    实际上,无论璃姬睁开眼还是合上眼,那惊怖的一幕幕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……璃姬这几天时常在想,如果那一夜她听从阮氏的话,乖乖地待在家里,又或者她没有那样大意地因为看见稀罕物而挣脱璃父的怀抱,只怕如今她依旧是璃府最尊贵的嫡小姐。又或者如果当时她不那么轻信明珠,如果……
    她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那些细枝末节的,月夕之夜,明珠明明一直和自己在一起!璃姬清清楚楚地记得,当时明珠撺掇她自去琳琅满目的摊子前,那些从未见过的精致小玩意晃花了她的眼……
    明珠和兰草从外围挤了进来,而后明珠拉着她,说要看看梳子,她才和明珠一同挤到另外一个摊子去的。而恰巧便在头钗摊子前,一头撞上了拐子赵三……
    蹊跷的是,为何被拐的却只有她呢?如果说她被拐的那一刻明珠被人打晕了,一无所觉得让她被人捂着手帕拖走,倒也还能解释。可明珠明明是清醒地松开了她的手……
    还有一些个疑点:明珠为何拉着自己往那人烟稀少,幽深偏僻的小巷子里跑呢?又为何不呼救呢……
    现在想来,璃姬只怕自己是信错了人吧……
    但是,明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如此地陷害她呢?她在璃府那几个月,与人为善,对待下人和贴身丫鬟,也是轻言好语,并无刁难……
    可如今这一切,都成了遗恨。